1:18  他也是身体即教会之首。他是元始，是从死人里首生的，使他自己在凡事上可以居首位。

这首诗歌中间小节第二行的开头与第一行的开头完全一样：καὶ αὐτός ἐστιν（他也是，参17节上）。这既保持了对称，也将诗歌过渡到了第二部分。在第二部分，基督不仅被看为一切受造物之首（15-17节），而且是一切新造的人之首（18-20节）。第一部分，他通过创造和护理之工的保守来证明；第二部分，他借着救赎和神的恩典证明。他从宇宙论（15-17节）过渡到救赎论（18-20节）。代词“他”（αὐτός）也是（如同在17节）强调性的，标志着基督独一无二。这里在他与他被赎之民的关系中表现的这种至高无上不亚于第15-17节。基督高于一切，居于特别的位置，是身体即教会之首（ἡ κεφαλὴ τοῦ σώματος τῆς ἐκκλησίας）。动词的一般现在时态强调，基督与他的身体（教会）的至高关系是现有的、不间断的和持久的。

基督被称为“首”（ἡ κεφαλὴ）。请注意这里出现的定冠词，它标记着基督是那“身体的头”。这个κεφαλή（“首”）是半个世纪以来一直激烈争论的焦点。人们对于这个词的意思本来毫无争议，然而1954年斯蒂芬·比代尔（Stephen Bedale）在《神学研究期刊》（Journal of Theological Studies）发表的一篇文章中介绍了一个全新的观点，争议由此开始。[1]他的新观点就在于，他认为这个词的意思并不是传统上所理解的有权柄的领袖，而是 “源头”或“起源”。这对理解圣经有关男女性别的教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但近几年，一系列研究以令人信服的方式阐明，这个词确实带有有权柄的领袖的含义。[2]例如，韦恩·格鲁登（Wayne Grudem）很有说服力地表明，在现存所有古代希腊文献中，没有一处既用这个词指人，又认为它有“非权威性的源头”[3]的含义。此处，这个词绝对具有有权柄的领袖的含义，因为它描述了基督与他所救赎之民的关系。它是以比喻的方式 “表示更高的权柄”[4]。

这首诗歌（确切地说是整篇书信）整体的教义是将基督抬举到最高的位置，高于一切——先是一切受造物之首（15-17节），此处又是一切被赎的新造的人之首（18-20节）。保罗在这封信中三次用到这个词。他不仅称呼基督为全体之首（1:18），而且他也是“各样执政掌权者的元首”（2:10）。他还用这个词来说假教师（们）“不持定元首”（2:19）。

将这个词想象为人体器官（“头”）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被描述为“正是从这元首，全部身体借着关节和筋络得以相助联络，就因神所赐的长进而大得长进”（2:19）。那位在头脑中构思、用声音命定、用旨意掌管并在护理之工中维系一切受造之物，与他所救赎的有着最直接的连接——真是起到头对身体的作用。的确，我们对基督来说是“身体”（τοῦ σώματος）。这是多么大的奥秘！多么大的恩典！保罗在早期书信中也说过教会是基督的身体，但是在那里更强调肢体间的关系（罗12:4-5；林前12:12-31）。而在歌罗西书（1:24，2:19，3:15）以及以弗所书（1:22-23，4:4、12、16，5:23、30）中，保罗更多地论到整个身子与作为头的基督的关系。

为了进一步解释（通过给前一个名词加同位语）他所说的“身体”是什么意思，保罗加上了“教会”（τῆς ἐκκλησίας）这个词。这个词可以用来称呼地方信徒的团契（西4:15、16）。保罗在这里所指的教会看来不是这种有限的地方教会，而是针对基督救赎之民整体的普世教会。[5]他在这章后面所说“基督的身体，就是教会”（1:24）的意思似乎也是如此。身体离了头就不能存活。头统治和掌管身体，指引和引导身体。头协调身体各个部分的功能，使它们一同运作，达到有意义、有成效的目的。

这些观点仅仅触碰到保罗关于基督作为他子民（“身体”）之首的比喻所隐含的意思。许多注释家相信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证据，证明保罗（或另有其人）在这里采用了早期非基督教赞美诗，并且编入了“教会”（τῆς ἐκκλησίας）一词。因为在语言上与某些古代作品相似，许多人相信，他们所谓的原赞美诗中所说的“身体”（σῶμα），指的是宇宙。[6]试图还原“原赞美诗”的文章众多，却仍未能在诗歌最初的形式和结构上得出一致的看法。这应当提醒我们，不要急于假定保罗在圣灵默示下竟没有原创的思想。正如莫所说：“我们必须把这里的文字视为保罗所写的。”[7]

使徒继续[8]说他是元始，是从死人里首生的（ὅς ἐστιν ἀρχή, πρωτότοκος ἐκ τῶν νεκρῶν）。我们再一次遇到组合ὅς ἐστιν（“他是”，参1:7、15、18，2:10、4:9）。关系代词（ὅς，“他”）显然是指基督，重提αὐτός（“他”）。这可能是表原因，意思是“因为他是”[9]。请注意第15节这个代词的平行用法。

动词的一般现在时（ἐστιν，“是”）指的是基督因着他“从死人里”（ἐκ τῶν νεκρῶν）复活而一直拥有的属性。介词（ἐκ，“从”）所传递的意思是“从……出来”。基督借着他的代赎之死，曾经也是在那些死了的人中间，但是现在他终于胜利地“从（死人里）出来了”，并且再也不会死。

因着他的复活，基督恰如其分地被称为“元始”（ἀρχή）和从死人中“首生的”（πρωτότοκος）。头一个名词（“元始”）在第16节中刚刚出现过，指的是“执政的”（ἀρχαὶ），与2:10表示一切“执政”的（ἀρχῆς）和掌权的以及2:15“执政的”（τὰς ἀρχὰς）相似。当这个词用作谓语时，比如此处，就被认定是一个绝对概念，不需要加定冠词。[10]这个词的基本概念是首要性，可以被理解为地理位置（徒10:11）、时间（约2:11）或是权力地位上的（正如其在歌罗西书中的用法）。[11]塞耶声称：该词在此表示“开创性的人或物，一系列中的第一个人或物，领袖”[12]。哈里斯说，基督与教会的关系是“其生命的起源和泉源”[13]。基督可以理所当然地说：“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ἀρχὴ），我是终”（启22:13）。教会是什么、拥有什么和盼望什么，都在神子的位格耶稣基督里找到其起源和开端。基督不仅是旧的创造次序之首（15-17节），也是被救赎的新人类之首，这新人类即新创造的一部分。[14]

新国际译本在这里（“元始”后面）插入了一个“及”，似乎是指向两个目标。希腊文本中没有与之对应的词。另外，第二个词（πρωτότοκος，“首生的”）似乎扩展并且解释了第一个词（ἀρχή，“元始”）。的确，其他从死里复活的人还要再次面对死亡（例如，路加福音第7章寡妇的儿子和约翰福音第11章的拉撒路）。但是，基督是第一个从死里复活的并且再也不会面对死亡。后一个词（πρωτότοκος，“首生的”）刚刚在第15节出现过，基督为“一切被造的首生的”。正如我们在前面所讨论的，这个词是一个复合词，既可以指时间上的顺序，也可以指荣耀的地位和至高性，或兼指两者。该词在第15节的主要含义是后者。好的释经学会说，同一个词在相同的语境出现两次，通常它们意思相同，除非在上下文中暗示有别的意思。ἀρχή,（“元始”）一词似乎已经包括了时间层面。因此，如果说πρωτότοκος（“首生的”）也是同样的意思的话，就会显得累赘。保罗似乎在这里主要强调的是，基督不仅是第一个从死里复活的并且再也不再面对死亡，而且还是（因此是）一切复活生命至高的主。这难道不恰恰是下一个从句所主张的吗？

侍奉格言：教会所受的呼召是，不仅要让人们认识到基督的至高性这一教义上的真理，而且无论何时何地，要让人们真切地体验到这一事实。

基督的复活是为一个特别的目的（ἵνα，使）发生的。这个目的就是他自己在凡事上可以居首位（γένηται ἐν πᾶσιν αὐτὸς πρωτεύων）。动词（γένηται，“可以居”）是一个简单过去式虚拟语气。这个时态指的是，借着基督的受死、复活和升天，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已经成就的事。这里的“可以居”（γένηται）和第17节上半节的“是”（ἐστιν）之间可能有意形成对比。在与宇宙万有的关系上，基督一向处于至高地位（17节），但在与教会的关系上，基督因着他从死里复活而“成为”至高（18节）。[15]

神子借着自己的代赎之死以及从死里复活，胜过罪、撒但和死亡，这在事实上和经验上保守那些因着神圣权力从亘古到永远都属于他的人。他“因从死里复活，以大能显明是神的儿子”（罗1:4）。基督既高于旧造的一切，也高于新造的一切。然而，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还看不到他最终将一切悖逆之物踩在脚下（林前15:25-28；来2:8；参腓2:11）。[16]这一得胜已经由耶稣的复活确保，但它正在时间和空间中成就，他将“把一切仇敌都放在他的脚下”的那一天（林前15:25）终必到来。

基督的复活为他赢得“首位”（πρωτεύων）。这个词在新约中只用在此处。它意味着“位居第一、处于首位、拥有最高的级别和尊荣”[17]。这个词接续前面使用了两次的πρωτότοκος（“首生的”，15、18节），共同强调基督为新造物之首的首要位置。代词（αὐτὸς，“他自己”）再次表强调，即基督，而且只有基督，是高于一切的，除此以外再无他人。他的超越性是“在凡事上”（ἐν πᾶσιν）。介词代表基督的超越性行使的领域。这领域的边界是“凡事”。“凡事”是一个不加定冠词的中性形容词，正如第17节上半节的用法，表示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毫无例外。[18]基督因着他的神性，从亘古到永远始终居于整个创造次序之首，又因着他的复活，成为全部新造的人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