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的类型

 

我们在解释修辞之前,重要的是先确定其类型。确定的过程本身往往为解释提供了钥匙,如下所见。

 

文学分析家们已经归纳出很多种不同类型的修辞手法。圣经翻译者所用的一个出版物归纳出 28 种,包括一些很不常用的方式,如换称、连接词省略、重名法、矛盾修饰法和双关语。我们在此并不需要甄别所有的修辞手法,而只要重点探讨几个常用的、对理解圣经极为重要的方式。 

 

比喻(figures of comparison

 

圣经中最常见的修辞手法绝对是比喻。比喻可以是简单的,也可以是复杂的,如比喻故事或寓言式比喻。比喻可能是一次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如象征中的用法。预言性象征,也称为预表,是理解很多经文的基础。我们下面将列出比喻的主要类型。

 

明喻(simile

 

明喻就是将两种并不相似的事物作比较的一种常见的修辞手法。“我们都如羊走迷”(赛 53:6)就是一个明喻的例子,因为比较一目了然。与此相反,在暗喻(metaphor)中,比较可能只是暗示。例如《诗篇》的作者说,“我们是他草场上的羊”(诗 100:3)。简而言之,明喻和暗喻就是将两种在大多数方面不同的物体或概念进行比较的表达方式。 

 

我们在分析比喻时要记住,通常情况下作者的喻点只有一个,其相比之处是有限的。读者不允许即兴发挥或决定他最喜欢哪一个喻点,或者哪一个与他的神学构架或讲道大纲相合。就像我们之前提到的盐和人的比喻,理解那段经文的关键是基督和他当时的听众所想的,而不是我们丰富的想象力所赋予的额外含义。如果我们不谨慎,圣经就不再是评判我们想法的独立权威,而我们释经者却变成了权威,在对某个圣经修辞的错误理解基础上构建错误的教义。

 

象征(representation

 

另一种比喻即用一种事物来代表另一种事物,通常是以一个实物代表某个抽象的东西。在圣经中,铜似乎是审判的象征。象征属于暗喻的一种,但它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暗喻,它的运用更广泛,且更具代表性。象征在各种语言中都广泛使用,圣经语言也不例外。但是,因为圣经出自神,所以其中有大量的预言性象征,也称为预表(type)。象征和预表对于理解经文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之后会对它们进行更详细的探讨。我们在此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两个概念,帮助读者对各种类型的比喻有一个总体认识。

 

下图表明了各种修辞之间的关系。

借代

 

借代也称为关联性修辞(figure of association)或转喻(metonomy)。

 

借代和比喻的不同点是,比喻是将两个不相似的事物进行比较,而借代是用某一事物或概念的名字来代替另一相关事物或概念。基督给了我们一个借代的例子,他说:“人指着天起誓,就是指着神的宝座和那坐在上面的起誓”(太 23:22)。法利赛人不会妄用神的名,但他们选择用与神相关的地方起誓。法利赛使用借代以规避不可妄用神的名的规条。但基督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他指出,借代与它的指代之物或概念是一回事。

 

“整个耶路撒冷都到约翰那里受洗”,并不是说这座城市本身移动了,而是指与耶路撒冷相关联的耶路撒冷居民去接受约翰的洗礼。

 

提喻(synecdoche

 

借代可以用事物的一部分指代其整体,也可以用整体指代部分,称之为提喻(synecdoche)。通常,“律法”用来指整个旧约。怎么会这样呢?律法是由摩西这位律法颁布者宣布给以色列人的,旧约的前五卷书也为摩西所著(摩西五经)。因此,摩西和律法都与摩西五经有关联,并且常被用作这部分圣经的代名词。相应的,作为旧约前五卷书的摩西五经有时也被用来指代整部旧约。因此,“律法”便被用来指代摩西五经或整部旧约,而它具体指代的是哪一个则由上下文来决定。

 

figures of humanization

 

来比喻神或比喻物体,形成以人喻神(anthropomorphism)或以人拟物(personification)。圣经中所说的“神伸开膀臂”、“树木拍手”、“山岭跳跃” 等,都属于拟人的修辞手法。

 

从某种程度上说,拟人是暗示性的比喻,因此也可以被当成比喻的一种,如前所述。但是,将这种特别的比喻单独划分有助于理解圣经的某些段落。例如,在《箴言》的前几章中,智慧被当作人来描述。这是否如某些人所认为的,使这部分经文变为对弥赛亚的预表?作者将智慧拟人化的用意是什么?思考圣经是如何用人的身体和性格特征来描绘神的。

 

路易斯对此做了生动的解释:

 

神是最基本的事实,或者说神是完全真实的,是一切真相的源头。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想象成一个没有任何特质的泛泛之物。只要神真的存在,他便是最具体,最鲜明的个体,是“有条有理、细致地言明的”。人们之所以无法用言语描述神,不是因为他不确切,而是因为对于语言不可避免的模糊性来说,他太确切了。不具形体和非人性这样的词会引起误会,因为它们使人感觉神缺乏我们所具备的某种真实性。我们觉得称神为超形体和超人性的,则比较稳妥。我们所认识的身体和人性其实是消极的,它们是更真实的存在被弱化到能够以短暂、有限的形式表现出来之后的部分,甚至我们的性爱也应当被视为神永不止息、无可抗拒的创造所转化的一个弱音符。从语法上讲,我们形容神的言语都是“比喻性的”,但从更深的角度来看,我们生理和心理的能量才是神的比喻。因此可以这样说,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不过是神圣父子的立体关系在平面上的图示。[1]

 

实际上,“圣经中所有,或者说几乎所有描述神的语言都是比喻(可能唯一的例外就是‘圣洁’这个词)”[2]。在解释关于神的比喻时,一定要确定作者希望传达的意思,而不是所谓“新发现”的喻点。例如,神将生气“吹入”亚当尚无生命的躯体,他到底做了什么?作者试图用这个人性化的比喻将人与神的关系表明出来,而确定这种拟人法,即以人的特性描述神的本意,是多么重要!对作者原意的不同观点会影响整个有关创造的神学。

 

错觉性比喻(figures of illusion

 

讽刺(irony)和夸张 (hyperbole),也称为错觉性比喻(figures of illusion)。圣经中有很多陈述如果按字面意思来理解就不真实。例如,讽刺是要表达与话语完全相反的意思,而夸张手法则是用来特别强调某一点。当保罗说“求你们饶恕我吧!”(林后 12:13),他使用了讽刺的修辞手法。因为上下文显明保罗不认为自己以织帐篷的方式谋生有什么不对,他实际上是在说反话,要让哥林多信徒感到惭愧,进而悔改。保罗和旧约的先知们都使用讽刺。这类修辞必须被当作错觉式的,否则意思就会被曲解。

 

当作者指出“整个耶路撒冷城都去受约翰的洗”,到底是不是每一个耶路撒冷的居民都跑到施洗约翰那里也许并不重要,但当圣经说“于是,(以色列全家)都要得救”时,考量这是字面性的陈述还是修辞性的语言就具有极其重大的神学意义。

 

夸大其词以达到某种效果在所有语言中都是常见的,但在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当中(因而也在圣经中),这种修辞尤其普遍。它似乎出自一种基本的思维方式。

 

劳伦斯(T. E. Lawrence)曾在“一战”期间与阿拉伯人生活在一起,凯尔德(G.B.Caird)有一段援引劳伦斯的话 :

 

闪米特人[3]的眼中没有杂色。他们是主色调的人,更确切地说是黑白两色的人,看世界轮廓分明。他们是教条的,鄙视现代人崇尚的怀疑精神。他们不明白我们形而上学的难题、我们内省的发问。对他们来说只有真理或非真理,信或不信,而不存在我们犹豫不决、唯唯诺诺的暧昧。[4]

 

当我们阅读圣经时,必须时刻留心文中可能会出现夸张的手法,不要把这种写作手法当作直白的陈述来理解。

 

反问(questions

 

反问(questions)是修辞的一种,目的是要强调某一真理。对于听众来说,它的答案不言而喻。看看下面的例子:

 

神若帮助我们,谁能抵挡我们呢?(罗 8:31

岂都是使徒吗?(林前 12:29

没有传道的,怎能听见呢?(罗 10:14

 

这些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作者以反问句表述这些真理显然是为了增强它们的效果。它们必须被当作对真理更强的肯定。“如果神帮助我们,没有人能够抵挡我们”“当然并非所有的人都是使徒,都是先知,都是教师,或都可以说方言”“如果人们要听到神的话,就必须有一个传讲他话语的人”。这些是不言而喻的肯定,对这些经文必须如此解读。

 

习惯性的表达方式(idiomatic expressions

 

圣经中其他修辞和习惯性的表达方式还有很多,例如,作者可能在一句话中省略 (omission一个或几个词(出 32:32),可能用谜语(riddles, 士 14:14)、寓言故事(fables, 士 9:815),点到即止或委婉语(euphemism)。我们不会详细分析这些,因为它们在圣经中出现不多,而且这些表达方式本身和解释都很明确。但是,圣经中也有不明确的例子。例如,“男不近女倒好”(林前 7:1)。根据上下文和当时的用法习惯,这一表达方式应当被理解为对两性关系(在这段经文中指婚姻)点到即止或婉转的表达,“露……下体”是婉转地形容不道德的关系(利 18:812)。

 

类似这样的经文,如果不进行词汇研究或查考文化背景,就不容易明白。但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修辞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我们在解释经文之前,首先应该确定作者到底使用了哪些修辞手法,一旦修辞手法得以确认,经文的意思就十分明显。

 

[1]  同上,110—111. 

[2]  G. B. Caird, The Language and Imagery of the Bible (Philadelphia: Westminster, 1980), 18. 

[3] 包括今天的阿拉伯人、犹太人和叙利亚人。

[4] G. B. Caird, The Language and Imagery of the Bible (Philadelphia: Westminster, 1980),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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