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耶稣在迦百农传道
在结束了长篇的讲论之后,耶稣下了山,有“许多人”跟着他。尽管没有记载,人们可能是在观看他的作为,尤其是他所行的一系列异能。每一位福音书作者都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来记载事件,其时间的先后顺序常常难以确定,一些评论家努力地使四部福音书的记载同步。然而,人们可能投入过多的精力以解决由众多猜测引起的问题,这是不值得的。卡森给出了充分的解释。[1]粗略地回顾马可福音的记载(1:21-45),可以很明显看出马太或马可不是按照时间顺序而是按照事件来记载耶稣传道的。[2]读者应当允许马太福音的论证思路创造出神的灵想要的记载,而不是卷入众多的猜测。
医治麻风病人(8:1-4;参可1:40-45[3])
8:1-2 在众人的跟随下,耶稣下了山(1节),然后开始一系列的医治:麻风病人、百夫长的仆人和彼得的岳母。古代近东的悲剧组成部分是对待麻风病人的方式。以色列实施了具体的隔离措施,包括要求住在城外(利13:45-46)。[4]麻风病人还应当被视为不洁净,因此要隔离开来(民5:1-4)。所以,拉比触摸麻风病人是不寻常的。
这个麻风病人怀着敬拜的心来到耶稣面前,相信耶稣有能力医治他。这个麻风病人“拜”(prosekunei,proskuneō的过去不完成式)他,此动作要么是一种敬拜的行为,要么表达尊敬。[5]与其他一些评论家不同,本书作者赞同前一种可能性[6]。这不是因为他使用了“主”(这可能只是一种尊称,而不是对耶稣神性的承认)一词,而是因为他恳求得医治。一个麻风病人不大可能来到一个仅仅被尊重的人面前寻求医治。马太和马可都没有提到这个麻风病人为何对耶稣医治的能力有如此的信心。但是,马太福音4:23-24证明了耶稣在加利利因为医治的异能而赢得的名声。既然耶稣可能在位于加利利海西北角的迦百农附近,这个麻风病人也许曾经看到或听说过他的大能。
麻风病人提出请求的方式表明他对基督大能的信心,但他并不确定主的意愿(“主若肯”)。对主大能的信心不能表明麻风病人这一方的想当然,他表明自己的命运取决于耶稣的意愿,而不是他的能力。
8:3 针对如此的信心和谦卑,耶稣回应道:“我肯,你洁净了吧!”马可的记载告诉我们,耶稣“动了慈心”,这与他在治愈麻风病人后指示不可告诉人的动因一致(4节)。这个异能是一种怜悯的行为,而不是公开证明他的弥赛亚身份。有关怜悯的评论可能证实了塔斯克的假设:“耶稣允许神圣之爱驱使他优先于不可触摸麻风病人的禁令。”[7]
摩西律法把麻风病视为不洁净而不是罪;耶稣不是赦免了这个人,而是吩咐“你洁净了吧”。耶稣当然没必要用身体接触这个麻风病人,但马太记录了身体上的接触,以此表明耶稣愿意亲自、全面地体恤其百姓的需求。要注意的是,洁净立即就发生了,而不是一个过程或部分的医治。
8:4 耶稣吩咐被治愈的麻风病人不要说出医治的事,而要去把身体给耶路撒冷的祭司察看,并献上规定的祭物(利14:1-32)。这里没有说明不让他作见证的理由。塔斯克赞同斯通豪斯(Ned Bernard Stonehouse)的观点:“若不是他对自己和他人的约束,情况可能很容易失控,他的公开传道也会过早地结束。”[8]其他可能的原因是,这个人在被宣告洁净之前只能告诉祭司此事,从而成全律法,或者耶稣可能试图淡化他行异能的角色(尽管不大可能)。根据马可福音1:45,麻风病人在此事上没有顺服主,但经文没有提到对此的惩罚。“对众人作证据”(4节),这个短语一定是指耶路撒冷的祭司。
医治百夫长的仆人[9](8:5-13)
8:5 耶稣进了迦百农之后,第二个人前来恳求医治。与在社会上被排斥的麻风病人的请求完全相反,这一请求来自于社会的上层人物。在路加福音的记载中,百夫长托了村里的几个长老去为他代求,这也许是由于他认为犹太人长老的请求会比外邦人的请求更容易被接受。马太没有提到长老,他记载的是百夫长自己前来恳求基督。对此的最好理解是,这不是表明两处记载之间的矛盾,而是马太关注以色列的不信与外邦人百夫长的大有信心之间的对比。长老代表百夫长做事情,这一事实对马太来说并不重要。卡森认为,马太省略长老是因为他针对的读者是犹太人,他因为写作目的而希望保持民族的独特性。[10]这种解释与神的默示的独特性一致,也就是说,允许每位作者以一种与他自己的风格一致的方式表达他的信息。
百夫长是管理100个士兵的军事领袖,并因此得名。他们常在新约中被提到,并且提到他们时总是肯定的。百夫长哥尼流(徒10)是把福音传给外邦人的器皿,他被称为“义人,敬畏神,为犹太通国所称赞”(徒10:22)。百夫长被认为是罗马军团的骨干,他们因为忠心和诚实而备受尊敬。世俗历史记载了许多有关他们忠于职守的故事。
8:6 与麻风病人一样,百夫长称耶稣是“主”(kurios)。同样,我们不应当认为他能理解这个词在主升天之后的所有分量,但是我们必须理解他的称呼不仅仅是尊称。他显然相信,他恳求行异能的这个人里面具有某种神圣和独特的东西。新美国标准圣经(NASB)和新国际译本(NIV)都把pais翻译为“仆人”,这在某些语境中是恰当的。这个词一般指小男孩、儿子,但通用希腊文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还可以指喜欢的仆人。[11]同样,马太在12:18使用了pais:“看哪,我的仆人〔pais〕,我所拣选……的”。他引用了以赛亚书42:1,并翻译了希伯来文‘bd(“奴仆、仆人”)。路加福音使用的是doulos(“奴仆”或“仆人”),尽管他有时也使用pais。他在这里选择使用doulos的原因可能是,百夫长表达出对此人的深切关注,这意味着喜爱(“所宝贵的”,路7:2)。
8:7 仆人害了瘫痪病,甚是痛苦(6节)。路加还补充道,他快要死了。耶稣立即同意去那里,这表明他会医治这个仆人。怜悯再次成为他的品格特征,他愿意帮助哪怕一个奴仆,这证明了他谦卑服侍的态度。
8:8-9 百夫长不愿意让耶稣来到他家,这表达了三个重要的思想:他意识到自己不配把耶稣这样重要的人请到家里(“我不敢当”,8节;当然,耶稣不会赞同这一点);他相信耶稣哪怕不在现场也能医治(“只要你说一句话”,8节);他懂得耶稣有权柄吩咐事情做成(“因为我在人的权下”,9节)。
8:10 “耶稣听见就希奇”,这显露了耶稣对百夫长信心的惊讶反应。“希奇”(ethaumasen,thaumazō的不定过去式动词)一词常被用来表示人们对耶稣的教训或异能的反应(如路9:42-43),但当“希奇”被用来指耶稣时,这种用法对某些人来说引起了冲突。有的学者想要维护耶稣的神性,认为耶稣不可能对任何事感到希奇,因为他是全知的。然而,忽略耶稣拥有完全的人性之事实,包括希奇的情感回应,这与减弱其神性是同样严重的错误。基督的kenosis(“虚己”,kenōsen,腓2:7)是事实,而不是毫无意义的神学术语。不使用神性的属性,并不意味着不拥有此属性。耶稣选择不使用那些属性,从而可以倚靠父并更加实际地体会人的感受。加尔文说得好:“希奇不能用在神身上,因为它的起因是新的和出乎意料的事情;但它可能存在于基督,因为他披戴我们的肉身,并拥有人的情感。”[12]他希奇的不仅是这个百夫长的信心,还有以色列人的不信(可6:6,ethaumazen dia tēn apistian autōn)。
他“对跟从的人”说话,这很有可能是指跟他从山上下来的一大群人(8:1)。他们希奇他有权柄的教训(7:28-29),而他借此机会又给出另一个教训,使他们注意这个外邦人所表现的巨大信心。百夫长信靠基督的话,因此没有要求他的到场或证明,这与要求行神迹的犹太人相反。
8:11-12 耶稣所披露的可能暗指以赛亚书25:6-7和49:1-13有关他的国之普遍影响的文字。这显然是对以色列人的一个警告,警告他们对弥赛亚的错误回应,以及随后神对此的相应计划的实施,包括外邦人分享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祝福。假设这意味着外邦人会取代以色列,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但是,认为相信基督的外邦人不会被邀请分享应许给被选民族的约的祝福,这观点也是错误的。保罗透露了外邦人分享神国祝福的奥秘(弗3:1-6),但从未声称教会取代了以色列。
本国子民被赶到“外面黑暗”中受苦,这是指那一代犹太人因为拒绝弥赛亚而没有永生,尽管他们与亚伯拉罕和约具有血缘上的关系。这同样是保罗的一个主题,尤其在罗马书中(如罗2:12-23,3:9,9:30-32)。卡森评论道:
但这些经文,以一种只会使耶稣的听众感到震惊的方式肯定,神百姓的核心并不总是犹太民族。即使这些经文没有确切地给外邦人的宣教授权,他们也为此敞开了门,为大使命做了预备(28:18-20)。[13]
路加福音13:26-35有一个类似的强烈警告,把此处与对犹太人拒绝弥赛亚的审判紧密联系起来。注意第35节的时间语助词“直等”(heōs),它表明了审判将停止的时刻。真以色列将不再瞎眼,余民将要归回。
8:13 耶稣让百夫长(在路加福音中是代表百夫长的长老和朋友)回去了。正如百夫长所相信的,奇事在那个时辰内发生了,但不像在麻风病人身上那样“立刻”发生。主作工的方式可能不同,但他确实以同情和怜悯来回应。
耶稣医治有病的和被鬼附的人(8:14-17)
8:14-15 耶稣到了迦百农[14]的彼得家里,并发现彼得的岳母病了(14节)。根据马可福音(1:29-31),他不是离开百夫长后就立即去了彼得家里,而是刚从会堂出来后就前往那里。路加福音的记载也提到,那天是安息日,耶稣刚从会堂里的一个人身上赶走了鬼(路4:31-38)。马可似乎表明,安得烈与彼得及其妻子和岳母同住在同一所房子里(1:29)。哥林多前书9:5也使人相信,彼得的妻子有时会陪着他进行宣教旅行。
岳母害热病躺在床上,发热在当时的文化中被当作一种疾病,而不只是一种病症。耶稣摸了病人,使她痊愈(15节)。虽然他仅靠说话就能医治,但身体的触摸可能表达了个人的关怀,把耶稣的位格与医治生动地联系起来。同观福音书的记载合在一起表明,耶稣走进彼得家里后,家人(可能包括彼得的妻子)就疾病一事来到他面前。耶稣走到病人的床边,屈身摸她,然后命令热病退去。她立即好了,体力完全恢复,起来服侍刚从会堂回来的众人。
8:16-17 当天晚上,可能在日落之后,从而避免违背安息日的规定,村里的人带来了其他有病的或被鬼附的人。马可福音记载的“合城的人”应当被理解为典型的夸张手法,强调人数之多。马太描述耶稣当晚一直在忙碌地满足人们身体的需求,展现出了大能和怜悯。值得注意的是,圣经对疾病和被鬼附进行了区分。在新约中,有两种病可以很容易被分辨出来:①不涉及罪或鬼附的病;②罪得赦免时得医治的病。然而,对被鬼附的处理却不同于疾病。马可和路加都记载,耶稣吩咐鬼不可透露他的弥赛亚身份,并且他同样没有解释其理由。这可能是因为他不希望鬼作见证,或者因为把身份显现给这些人的时候还未到。
在第17节,马太再次把基督生平中的一件大事与旧约以赛亚书53:4的应验(plēroō)联系起来。亨德里克森指出,以赛亚书第53章的信息把弥赛亚除去疾病和赎罪祭联系在一起。[15]但是两者的区别在于,疾病是我们活在堕落世界中的自然结果,且不是每种病都与个人的罪相关。保罗肉中的刺、提摩太的“屡次患病”以及很多其他例子表明,疾病可能是神对我们计划的一部分,而不是对罪的审判。马太把它与以赛亚书关联起来,指出弥赛亚传道的性质,体现出它与耶稣基督的工作之间的关系。
门徒的标准(8:18-20)
马可和路加记载,在彼得家医治了大量病人之后,耶稣去了一个私密的地方独处,但他的门徒找到了他(参可1:35-38;路4:42-44)。马太开始描述主与门徒渡到湖的另一边,但突然停下来(19节),讨论做耶稣跟随者的标准(19-22节)。卡森认为,马太的部分理由可能是,“耶稣迫切地前往湖的东边(18节),这促使一些人恳求让他们跟他的门徒同去”。[16]
8:18-20 马可和路加的叙述[17]进入到不同的事件,但马太中止了在暴风雨中过海的记载,并插入做门徒的要求。第19-20节提到,要跟从耶稣就意味着放弃物质上的安全保障。“有一个文士……”(新美国标准圣经〔NASB〕)有些误导人,更自然的译法为“一个文士上前来对他说……”。如果形容词tis在原文中与实词grammateus连用,人们可能会认为是“某一个”或特定的文士。但按照原文的译法,这是人群中的一个文士。耶稣无论何时出现在公共场所,总有一大群人聚集,这已经成为典型。当这个文士看到耶稣准备离开时,他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主动愿意加入耶稣的门徒团队。第21节提到“又有一个门徒”(heteros tōn mathētōn),这可能表明此文士已经是耶稣的跟随者,尽管他不是十二使徒之一。他愿意离开家人和工作,从而像彼得和其他十一使徒那样全时间地跟随主。文士把耶稣称为“夫子”(didaskalos),而不是“主”(kurios),这么大的区分可能过于夸张。这两个对耶稣的称呼都是正确的,文士在此时主要把他当作伟大的夫子,这也是自然的。耶稣没有斥责他使用这个词。
耶稣的回应出乎人们的预料(然而,他的回应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人们所预料的)。耶稣没有称赞文士愿意如此委身,也没有挑战他的诚意,而只是提到,若跟随一个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的人,其处境是低微的和不适的。不同于自然界的被造物(狐狸和飞鸟),人子没有自己的地方。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耶稣因为此人是文士而拒绝他,也不能说他不是主后来差遣出去的七十个门徒之一(路10:1)。
人们就“人子”这一称呼写了许多著作,如此做当然有很多重要的理由。在旧约中,这个词被反复用来指先知以西结(结2:1,3:1,4:1等);在但以理书7:13-14被用来指末世的弥赛亚;在诗篇中,这一称呼可以指普通的人(8:4)或者以色列民族(80:14-19,参8节和整篇)。
这个词在新约中使用了81次,主要用在同观福音书中,这个词显然将耶稣认同为真正来自人类,但它还把他与末世的期盼认同。卢斯(Ulrich Luz)评论道,一些犹太启示圈里的人坚信“被称为‘人子’的弥赛亚审判者将会出现,他们相信耶稣就是那人子”[18]。他还总结道:“‘人子’因此是具有横向意义的基督的一个称呼,耶稣借此描述他在历史上的道路。”[19]换句话说,我们最好认为“人子”这一表达强调了弥赛亚对人类体验的认同。卡森对此进行了精彩的讨论,并总结道:
在马太福音8:20,“人子”可以很容易被“我”取代。不仅如此,它还出现在强调耶稣人性的背景中,可能预表他的受难。对主受难后的基督徒读者来说,它只能指弥赛亚美好的自我降卑。[20]
8:21-22 尽管前文的文士(19节)好像自愿加入事工,这个门徒似乎一直犹豫。路加福音的记载(9:59)表明,耶稣以邀请他跟随主的方式开始这段对话,然后这门徒回应说:“主啊,容我先回去埋葬我的父亲”。参照诸如创世记25:9,35:29和50:13这些经文,犹太人已经建立了如此的观念(出20:12;申27:16),即为了孝敬父亲,儿子必须负责埋葬父亲。耶稣的回应大大证明了神国责任的优先性,它甚至超过对家人的忠诚(参10:37)。主说的“任凭〔在灵里的〕死人埋葬他们〔在身体上〕的死人”这句话显然严厉、刺耳,很多人曾经尝试给它找理由,但说实话,没有容易的解释。最好的理解是,这个表述是夸张的,正如他的许多话一样,它是用来吸引人们注意一个要点,即耶稣及其工作的优先性。还有可能是,耶稣知道这个“门徒”心无诚意,于是在一个关键时刻呼召他来跟随,以此戏剧性地指明他的灵缺乏诚意。有人认为,这个父亲还没死,但快要死去,于是门徒是在请求等到父亲死去后他再跟随耶稣。尽管这种观点在逻辑上有吸引力,但他没有语法或语境的支持。
海上的暴风(8:23-27;参可4:36-41;路8:22-25)
三部同观福音书都记载了这一事件,这证明了其重要性。也许从这一记载学到的一个重要功课是,门徒似乎第一次突然意识到他们主的奇妙大能和权柄。人们一定会问道,他们叫醒他并恳求他拯救时,从他那里期望的是什么,但他们显然没有期望看到他在自然界施展无以伦比的大能。
8:23-24 马太继续着从第18节开始的叙述。耶稣已经吩咐门徒渡到湖的另一边(基尼烈湖,或称为加利利海)。过海的时候耶稣显然睡着了,并且起了暴风(直译为一阵“猛烈的风”,和合本的译法为“暴风”,lailaph megalē anemou,可4:37)后他仍然睡着。暴风使海水翻腾,直到整个船像经历地震般摇晃(seismos megas,可8:24;seismos是英文词seismograph的起源,它是测量地震的仪器)。暴风的猛烈程度体现在,连彼得、安得烈、雅各和约翰这样的老水手也感到害怕,他们以为自己会丧命(25节)。人们可以想象,船在浪头上猛烈地摇晃,由于大量的水注入船内,船开始下沉(可4:37;路8:23),这时,这些人会感到多么恐惧。这些经验丰富的水手感到惊慌,主却在船尾安然睡觉(可4:38)。这里对比了完全信靠神的主与被“现实”生活压垮的人们。
8:25-26 马太记载,他们叫醒了他,说:“主啊,救我们,我们丧命啦”(现在时)。这表明他们的评估是相当绝望的。马可补充说,他们甚至怀疑他是否顾及他们(4:38)。关于他们对暴风的回应,有两点值得一提。首先,产生惊慌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即将丧命;这可能表明,他们缺乏对一生使命的理解,也缺乏对神有能力保守他们完成使命的安全感。其次,他们确实对耶稣的大能有足够的认识,知道他能帮助他们,尽管他们的反应表明他们没有完全认识到他有何等的大能和权柄。
耶稣被叫醒后采取了两个行动(26节)。他责备了门徒,然后斥责海。在马可福音和路加福音的记载中,他先平静了海,然后才对门徒说话。或者他可能立即对叫醒他的门徒说了话,然后平息了暴风,接着再因为他们缺乏信心而进行教训。马太使用了时间副词tote(他在著作中使用这个词90次,多过任何其他人),它可引入一件事后发生的另一件事(这件事,然后这件事)。[21]因此,马太似乎在强调事件的时间先后顺序——他先责备门徒,然后斥责海。
他对门徒的责备引发了关于他们信心深度的问题。他们已经见过他行的异能,听过他有权柄的教训,并已经委身跟随他。然而,当预料之外的试验来临时,门徒却认为他会让他们丧命。普拉特(Ferdinand Prat)说:“如果他们认为耶稣在睡着时既不知道他们所处的危险,也不能来帮助他们,他们的信心仍然是不完全的。这一时刻的兴奋无疑给他们一些理由,因为畏惧不能使人理性地思考,而他们的信心必须靠这一试验和功课来加强。”[22]他问他们:“为什么胆小呢?”(新美国标准圣经译为“胆小”)。“胆小”一词有些过于客气,deilos应当指“怯懦”或“害怕”(因此,新国际译本的“害怕”是更好的译法)。然后,他补充的评论似乎已经回答了他自己提出的问题:“你们这小信的人哪……”有意思的是,“小信”(oligopistos)一词在新约中使用了5次,总是指门徒(6:30,8:26,14:31,16:8;路12:28)。同源词oligopistia出现在马太福音17:20,意思相同,也是指门徒。
信心最好的理解是没有证据的相信(来11:1),而小信表明,门徒在事件发生之前相信他,而事情发生了,他们根据自己在海上的经验和知识,确信这遭遇必使他们丧命。他们是根据当时的状况和需求来判断他的,而不是已经在他身上看到的大能和权柄。他们没能理解,耶稣的大能胜过自然界带来的威胁和危险。他们也“小”信他对他们的爱和关心,他们根据自己的舒适状况和表面的安全感来判断他是否关心。
“于是起来,斥责风和海,风和海就大大地平静了。”船在海浪中摇晃,水进了船,耶稣却站在船上“斥责”风和海,或者是字面意思上的“命令”(epitimaō的不定过去时)它们。马可记载了命令的内容:“住了吧!静了吧!”(Siōpa, pephimōso)。Siōpaō的意思是“安静、不发出声音”[23],很像我们说的“安静”。约翰·斯普劳尔(John Sproule)[24]将这个表达描述为人呵斥狗的命令:“坐!”第二个命令是动词phimoō的完成时被动语态,它的意思是被“锁住”或“拴住”[25]。因此,基督站着对狂风大喊:“安静,锁住!”英王钦定本的传统译法“平静,静止”,显然没有体现出他话中带有的大能和权柄。
耶稣命令的结果是“风和海就大大地平静了”,这见证了他对自然的权柄。马太的表述不过是“大大的平静〔galēnē megalē〕来临”,这与“暴风”(seismos megas)形成对比。
8:27 在经历狂风后突然进入完全的平静,他们的震惊是难以想象的。所产生的效果(“众人希奇”)是容易理解的。马可福音的记载更戏剧化地提到:“他们就大大地惧怕……”(4:41)。门徒突然意识自己是在谁的面前,对这位主的畏惧震慑住他们,他的大能和权柄胜过狂风。
他们问道:“这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很重要。耶稣的属性和大能突然抓住他们的心。他不仅仅是一个人。当然,他们已经见过他行的异能,这是神借着他所做的工。而现在,如同头脑中的云雾消散,他们清楚地看到,不仅仅是他所行的异能,而是这一位本身是非凡的。
加大拉被鬼附的人得医治(8:28-34;参可5:1-20;路8:26-39)
三部同观福音书对这一事件的记载再次不同。马太的版本是最短的,在两点上对马可和路加的详述进行了修饰。读者必须再次根据他对圣经原文起源的预设来解决这些差异问题。如果人们认为马太福音的写作群体根据他们的传统改编了记载,那么可以确定的是,改编者在记载中出了错或者为符合他们特定的想法而更改了细节。另一方面,如果人们认为神引导马太记载了已有的细节,那么问题的解决方式就是允许一个作者记载其他人没提到的细节,强调不同的特征,这样当三处记载被结合时,人们就能看到全面立体的叙述。矛盾和多样化是有区别的。马可和路加记载的是一个“人”(英文为单数)被鬼附,而马太提到了两个人。对另一人的包含并没有造成矛盾,而是增加了马可和路加没有提到的特征。马可和路加的记载并没有因为专注于一个特定的人而受阻碍。
马太把这个事工地区称为“加大拉人的地方”,而马可和路加称之为“格拉森人的地方”。问题在于希腊文抄本的多种解读。每部福音书的抄本都包含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的解读。变体的问题不在于默示的问题,而在于抄写员的问题,不应当被当作此处的主要问题。既然格拉森(东海岸)和加大拉(东南部的城市及其周边区域)这两个地方都存在,它们可能都是恰当的词。[26]
8:28 这两个被鬼附(daimonizomenoi)[27]的人在路上遇见耶稣,他们显然靠着暴力和异常的力量控制了这条路。根据马可和路加的记载,他们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致他们甚至挣断了铁链和脚镣(可5:3-4;路8:29)。他们个人的痛苦也在马可福音中得以描述(5:5)。这不是现代好莱坞式的恐怖故事,而是人类被强大力量支配和折磨的个人悲剧,这种力量连罗马的铁链都不能制服。这些鬼的能力体现在这些人拥有的身体力量,整个地区都因为控制他们的群鬼而恐惧。
8:29 当我们把马太的记载跟马可、路加的记载结合起来时,便可以看到,被鬼附的人似乎看见耶稣前来,并从某种程度上认出他的大能。他们跑过去拜他,恳求怜悯。他们没有想要伤害他或他的门徒,并立刻知道他是谁。他们称他为神的儿子(在马可福音和路加福音中为“至高神的儿子”),这表明他们承认他的神圣权柄(参太8:20,耶稣在这节经文中称自己为人子)。
他们害怕耶稣来是要提前惩罚他们:“时候还没有到,你就上这里来叫我们受苦吗?”甚至连鬼也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们要从人间被永久地除去,接受永恒的刑罚。即使鬼在折磨他们残酷统治下的人(和整个地区),他们现在却央求“不要叫我受苦”(路8:28),这是是多么典型的邪恶。他们的怯懦与他们的能力和残暴相匹敌。
8:30-34 耶稣答应了鬼进入猪群的请求。猪的存在不应当被认为与摩西律法有关猪的禁令相悖,因为住在这个地区的几乎都是外邦人。有的证道提到进入猪群是对犹太人养猪的公正惩罚,这是不合理的。鬼为何提出这个请求?这也许是因为,当离开某种借以发挥功能的身体机械时,鬼就强烈地感到脆弱和缺乏(参路11:24)。他们已经失去在神面前的地位,于是他们可能试图在其他的形体中寻求意义和目的。对于这点,人们只能进行猜测。
另一个同样令人迷惑的问题是,主为何答应了这个请求?人们的回应(34节)可能是为了说明人心的刚硬。与脱离了鬼、穿上衣服并且心里明白过来(可5:15;路8:35)的人相反,猪“发了疯”并淹死了。人们没有为这些人感到高兴,而是感到害怕,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把主当作力量更大的鬼或者害怕鬼的报复。这不仅有力地体现了他胜过鬼的大能以及他们对他的惧怕,还大大显明了人心的无知和顽固。
马可福音5:18-20和路加福音8:38-39告诉我们,其中一个得自由的人想要成为门徒(这可能解释了为何马可和路加只专注于一个人,而马太包含了另一个人,而此人没有打算与耶稣同行),但耶稣却打发他回家并见证主的大能和怜悯。
讲道建议
麻风病人给出了一个信心的榜样,这是蒙神喜悦的。麻风病人似乎从未怀疑过耶稣医治的大能,但他确实怀疑主是否愿意医治他——“主若肯”。耶稣的回应表明,他喜悦麻风病人的信心和谦卑。文中没有表达对医治的想当然或期望主不得不同意他的请求。耶稣不仅命令麻风病人得医治,还伸出手触摸这个因病而被排斥、鄙视和畏惧的人。他摸了这个人,这表明他的大能和怜悯。他还吩咐不要告诉任何人,而是去耶路撒冷的祭司那里。这表明耶稣更在意这个麻风病人成全律法,而不是吸引人们对他的注意。
医治百夫长的仆人与前一个故事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两个记载中的主要人物大不相同。被社会抛弃的麻风病人和有钱有势的百夫长代表了社会阶层的两个极端。然而这两人的共同点是:他们来到基督面前的谦卑和信心。耶稣赞许了百夫长的信心,因为他虽然不是犹太人,却为他的需要而信靠犹太人的弥赛亚。第三个被医治的人代表社会的另一群人。彼得的岳母代表主的仆人,他对她的关心以及她随后的服侍也具有教育意义。
也许本章最重要的一个功课就是平静风暴。这个记载给出了真实敬拜的最佳例证。当代基督教倾向于用活动或音乐风格来定义敬拜。然而,当门徒“大大地惧怕”(可4:41)时,他们证明了什么是真正的敬拜——它是对这位主的敬畏,他的大能和权柄甚至超过自然的巨大力量。当人们意识到自己是在拥有绝对能力的这一位面前时,他们会本能地从灵里发出敬拜。
本章的第四个主要部分只不过把整个主题连接在一起:耶稣的大能和权柄。赶鬼类似于他医治麻风病、仆人的瘫痪、彼得岳母的热病和平息暴风。每个记载都显示了他不容置疑的权柄和大能。
[1] Carson, Matthew, 8:196.
[2] 若需要了解不同福音书记载之间的协调之复杂,参考Synopsis of the Four Gospels, ed. Kurt Aland (United Bible Society, 1982).一本有助益的工具书是A. T. Robertson’s A Harmony of the Gospels for Students of the Life of Christ (New York: Harper, 1950)。
[3] 路加福音5:12-14所记载的不一定是相同的事件。
[4] 亦见Josephus, Antiquities, 9:4, 5。
[5] BAGD.
[6] Carson, Matthew, 8:198.
[7] Tasker, Matthew, 87.
[8] 同上。
[9] 这可能与路加福音7:1-10记载的事件相同。它们之间有重要的相似之处,也有重要的不同之处。如果它们是相同的事件,那么马太只不过省略了“中间人”(长老),因为这个故事的要点对比了非犹太人百夫长的信心和以色列人的缺乏信心。比较事件:
马太福音8:5-13 |
路加福音7:1-10 |
百夫长的孩子(pais,和合本的译法为“仆人”) |
百夫长的仆人(doulos) |
亲自前来 |
害病快要死了 |
害瘫痪病,甚是痛苦 |
托犹太人的几个长老 |
耶稣说他会来 |
长老给出百夫长配得帮助的理由 |
百夫长阻止耶稣 |
耶稣在去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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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另外几个朋友去阻止耶稣 |
它们之间如此地相似,以致不能认为这是巧合,尽管我们应当承认:在迦百农任何一个军事区域里都有好几个百夫长。约翰福音4:46-54记载的事件在某种程度上相似,但它不应当与这里的事件混淆。
[10] Carson, Matthew, 8:200.
[11] 见pais, paidos, ho or hē, BAGD。
[12] Calvin, Calvin’s Commentaries, 16:382.
[13] Carson, Matthew, 8:203.
[14] 根据约翰福音1:44,伯赛大是“安得烈、彼得”的“城”。这可能意味着他们出生在那里,或者转移到了迦百农,把那里作为跟随耶稣传道的更核心的场所。
[15] Hendricksen, Matthew, 401.
[16] Carson, Matthew, 8:207.
[17] 路加把这件事或者耶稣可能进行相同教训的类似经历放在去耶路撒冷的路上(路9:57-62)。除了对埋葬父亲这一请求的重复,这两件事可以被视为发生在不同的场合。埋葬父亲这一请求可能反映了文化的态度,它表示一旦他的父亲死去并因此结束他对父亲的责任,他就愿意跟随耶稣。如果情况是这样,这一请求的重复就并非异常。这两处记载的其他境况意味着,它们是两件相似的却彼此独立的事,耶稣在其中重复了相同的教训。
[18] U. Luz, “The Son of Man in Matthew: Heavenly Judge or Human Christ,” JSNT 48(1992), 4.
[19] 同上,18。本书作者虽然欣赏卢斯的作品,但必须反对他的这一结论,即“把ho hios tou anthrōpou解释为基督的一个称呼是不可能的”。卢斯围绕这一点的论证过于狭窄,而且耶稣及其跟随者是这样使用这一称呼的结论似乎是合理的。
[20] Carson, Matthew, 8:213; 讨论见 209-13。
[21] BAGD, tote.
[22] Ferdinand Prat, Jesus Christ: His Life, His Teaching, and His Work, trans. John J. Heenan (Milwaukee: Bruce, 1950), 332.
[23] BAGD.
[24] 约翰·斯普劳尔博士在希腊文释经学的课上使用了这个例证。
[25] BAGD.
[26] 亨德里克森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恰当的讨论;Matthew, 413。
[27]对于犹太人关于鬼的传统与新约关于鬼的启示之间的差别,艾得闪提出了见解深刻的讨论。见Edersheim, The Life and Times of Jesus the Messiah, appendix 8, 75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