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与该隐的对话——自怜将建议曲解为拒绝

 

在一块地里有两个祭坛。两个兄弟带着同一个目的:向神献祭。[1]该隐知道他没有把自己最好的带来,但他假设神能接受。当他把更好的留给自己时,良心也感到了些不安。然而,他找理由说,如果你向一位看不见的神献祭,也许祂也看不见你献的是什么[2]

 

当他把东西放上祭坛的时候,他闻到了霉味,他献上的礼物已经有点变质了。亚伯牵着他头生的羊羔来到田里。突然,该隐觉得有点紧张,就像一个人出席一个特殊场合却穿得过于随便一样。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自己能带些更好的东西来。亚伯杀了羊羔摆在坛上。他举起沾着血的手开始祷告。该隐看着这一切,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献祭是多么不好。一道闪电伴随着一阵雷声划破傍晚的天空。火从天降下,烧尽了亚伯的祭物。[3]他的献祭被收纳了,亚伯谦卑地弯下腰,从祭坛那儿退下来。

 

当亚伯的祭物在一旁的祭坛上焚烧时,该隐留意到他的祭坛旁一直在嗡嗡作响。被腐败的气味吸引,苍蝇开始围着烂谷子飞。今天的虫卵明天就会变成蛆。该隐的脸色一沉。他感到很尴尬。拒绝带来的羞辱激发起另一种情绪:自怜。他的思绪像围绕他的祭坛飞的苍蝇一样开始聚集:难道他没有履行自己的敬拜义务吗?难道他没献上什么东西吗?神是谁,拒绝他的敬拜却接受了亚伯的?他回到家,一整夜都沮丧愠怒。

 

第二天他回到地里,他留意到亚伯的祭坛。祭物只剩下纯白的灰烬。他瞟了一眼自己的。禾捆好像移动了,仿佛自己长了腿。他凑近一看发现了原因。卵孵化了,蛆在吃他的祭物。圣火取走了亚伯的献祭。该隐的只配给虫子吃。该隐感受到强烈的被拒绝。自怜成为愤怒的沃土。他脸上显出愤恨的神色。

 

这时候神说话了:“你为什么发怒呢?你为什么变了脸色呢?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4]神说得倒轻巧,该隐想。但是一点也不容易。他不想按照神的要求被接纳;他希望用自己的标准。他又瞥了一眼亚伯的祭坛,上面被轻轻吹起的灰,证明着神的悦纳。尽管神的语气是建议性的,该隐却听成了拒绝。他的思路迅速转到他兄弟身上。他觉得这都是亚伯的错。如果他没有带来完美的羊羔就好了。他的怒气很快转化为嫉妒,然后他就起了杀心。[5]

 

神告诉他要制服的欲望现在变得更加强烈,催逼着他行动[6]。该隐下定决心。他把亚伯叫到田里。对他兄弟的企图一无所知的亚伯来了。当他们接近那两座祭坛的时候,该隐故意放慢步子,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自怜、愤怒和嫉妒掺杂在一起,刺激着他的行动。在他面前开阔的田地上,该隐只看到两样东西:他的祭坛上爬满蛆的祭物和他兄弟的后脑勺。当他杀了亚伯之后,他手上都是血。地上也有血,然后神又一次呼叫他的名字。

 

我们对凶杀之前该隐的生活或他和兄弟的关系了解不多。我们所知道的就是他是头生的儿子,他的母亲把他的出生看得很重要。注意经文是这么写的:“亚当与夏娃同房,她就怀孕生了该隐,便说,‘耶和华使我得了一个男子。’又生了该隐的兄弟亚伯。”[7]一些圣经学者从夏娃的话中推测她相信自己生了弥赛亚[8]。也许她认为该隐是可以扭转她的错误并要伤撒但的头的那一位[9]。该隐的发音是希伯来语中的意思。对比明显的是,亚伯的名字意思是空气、呼吸、没有意义、无关紧要这个词来的[10]

 

想象一下这样向下一代介绍。这是我的儿子,神的礼物,这也是我的儿子,是个无关紧要的。你会想,那个为自己难过的人应该是亚伯吧,然而正好相反。这给那些原生家庭并不完美的人以盼望。你不是环境的产物。神保证你有自由反思你的过去、解释细节并决定活出不一样的生命来。亚伯做到了。也许他从母亲的偏心中学习了谦卑;我们不确定。但我们可以肯定的知道:亚伯信靠神[11]并把自己最好的献上作为敬拜[12]

 

相反,该隐拒绝接受建议。他把建议曲解为拒绝。如果你成长在一个没有批评的环境中,也许你也会倾向如此。我的父母非常善于鼓励而鲜有批评。因此,我无论尝试什么都很有自信,但是我却容易对批评反应过度。当我应该从批评中学习并将之视为建设性的时候[13],我却倾向于为自己受到批评而难过。当我本当对给与的建议作出寻求改变的回应时,我却常常像拥抱老朋友一样拥抱自怜。这显然也是该隐的弱点。尽管该隐献上了不走心的祭物,神却恩慈地提出建议,但是该隐却没有接受。留意创世4:3-7的经文:

 

有一日,该隐拿地里的出产为供物献给耶和华;亚伯也将他羊群中头生的和羊的脂油献上。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只是看不中该隐和他的供物。该隐就大大地发怒,变了脸色。耶和华对该隐说:“你为什么发怒呢?你为什么变了脸色呢?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服它。”[14]

 

该隐带着自怜的有色眼镜看一切。神用一个问题指出他的态度,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和一个警告。

 

一个问题

 

整部圣经中,神提出的问题都是祂已经有答案的。祂用这些问题来推动听者改变。就像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分享的:“一个问题搅动良心,而一个指责却让心变硬。”[15]这也是当神问该隐时,祂所使用的方法:“你为什么发怒呢?你为什么变了脸色呢?”[16]使用“为什么”的问句暗示该隐是有选择的。当神问为什么的时候祂是在搅动该隐的良心。若他能谦卑地顺服,可以选择不发怒。[17]

 

我们能作出正确选择的能力可以用英语单词“责任(responsible)”来表达,一个我们常常使用却不去想意思的词。我们是能(able)回应(response)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倚靠主并顺服祂的带领,我们是能选择正确的回应的。但我意识到不总是感觉是这样的。自怜占据了我们的思想。之后的情绪耗干了我们想改变的力量。不久我们就会觉得自怜已经成为习惯,我们没有选择,只能这么想了。神给该隐的问题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很好的提醒。问自己:“为什么我选择如此反应?”

 

神的问题指出该隐选择为自己难过。他不是自己情绪或环境的牺牲品。自怜,尽管是一个捆绑人的习惯,但仍然是一个选择。保罗在罗马书中也确认这个事实:

 

岂不晓得你们献上自己作奴仆,顺从谁,就作谁的奴仆吗?或作罪的奴仆,以至于死;或作顺命的奴仆,以至成义。[18]

 

在神的问题中我们发现一个让人得自由的真理:你不是必须陷入自怜——你是选择陷入的。

 

解决之道

 

当该隐最初的献祭没有被悦纳,神给他一个解决方法。我们在神第二个问题中找到这个解决之道:“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19]很感恩,我们服侍的是一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的神。[20]当我们研究那些与自怜争战的人时格外明显。神常常向他们显出怜悯。也许这是因为他怜悯本性与自怜的怜这个字紧密关联。希腊语学者韦恩(W.E.Vine)解释到:

 

恩慈是生发自怜悯的;它假设接收的一方有需要;而显露恩慈的一方则拥有满足需要的资源。这适用于神,祂有丰盛的恩慈。[21]

 

神从天上看到我们的处境并怜悯我们。当祂向我们显出祂的恩慈时,祂直接表达自己的怜悯。这也是为什么自怜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不合时宜的安慰者。留意韦恩的描述:“怜悯……假设接收的一方有需要,而显露恩慈的一方则拥有满足需要的资源。”我们需要外在于我们的资源;我们不能既是接收者又是给予者。神,满有恩慈,是给予者。在该隐的例子中,祂给予第二次机会。祂说:“若你行得好,岂不蒙悦纳?”在祂的慈爱中,神是在说:继续,该隐。再试一次。我不因着这个可怜的祭物而责怪你。给我带另一个。我就会悦纳

 

但是该隐对第二次机会不感兴趣。自怜很少会对此感兴趣。他选择把建议曲解为拒绝,再做一次看起来也没用。自怜在低语,你只会再一次被拒绝。坐稳并且声称自己已经试过了。该隐对神的解决方案的回应就是他并非真想再试一次。在神那里的第二次机会,对他来说意味着第二次努力,而这是他不愿意做的。与其接受神的建议并作出改变,把它解释成拒绝并声称任何改变都仍然不能让其满意更为容易。

 

懒惰是不易察觉的;有很多表现形式。在我自己与自怜挣扎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就非常友善地向我指出这点。当我本应该面对冲突时,我却迅速地开始抱怨。自怜就会溜进来,我开始有情绪,我会恼怒地对自己说(很多时候也和别人说):“我就是做不对事情!”我把这个和朋友分享期待他能同情我。相反,他给了我好得多的东西——真理。“菲尔,”他说:“你自己先把自己打倒了,这样别人就别想这么做了。只要你能逃避他们要说的话,你就可以继续懒惰下去;就不需要改变了。”我朋友的话真是能改变生命。尽管我不认为我自己是个懒惰的人,我也必须承认他的分析是对的。迅速拿起抱怨是我的防御机制,来逃避进一步的冲突。“逃避”是关键词。我不愿意为成长和改变付出必要的努力。

 

这是该隐的错误,也是我们容易犯的错误。接受神的解决方案意味着谦卑自己并再尝试一次。坐在死胡同里抱怨神,抱怨自己必须要独自面对,更容易。当我们觉得被拒绝,我们应该问:我为什么被拒绝?我能做些什么不同的行动吗?下次我需要作出什么改变吗?该隐不想这些问题。自怜使得被拒绝的感觉持续不散。要想让他自己舒服些就必须找到另一个人来抱怨。他的兄弟是最可能的人选。自怜很少是只毁坏自己的,通常自怜都会把最大的毁坏带给和我们最亲近的人。神知道这个潜在的危险,因此祂给出了一个警告。

 

神的警告

 

该隐不知道自怜在哪里抓住了他,但神知道。祂警告该隐:“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服它。”[22]自怜为罪开了门。没有人是故意选择犯罪,都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当该隐继续陷在自怜中的时候,他逐渐觉得愤怒的情绪让人感觉良好。当他的愤怒加剧时,他想要杀兄弟的意图看起来更合情合理了。自怜让他对一个猛烈攻击他的罪恶欲望毫无招架之力。他越想去达成这些欲望,他的行动就越发显得合理。

 

欲望本身并不是错的。在圣经中,欲望的对象决定了它是对或错。[23]例如,一个丈夫应该渴望和自己的妻子有高质量的相处时间。这是好的欲望。但是同样这位丈夫如果想和别人的妻子有高质量的相处时间,那这就是一个罪恶的欲望。这两种情况中都可以使用欲望这个词,但换了欲望的对象,这个词的意思也就不同了。

 

因此该隐欲望的对象是什么?该隐希望被接纳,但是他希望按照他的标准被接纳而不是神的标准。希伯来书的作者写得很清楚,该隐没有把他最好的带来,但该隐的愤怒显示出他深信他带来的已经足够好了。[24]

 

我们对一个未达成的欲望的反应通常显示出那个欲望的本质。尼古拉斯·艾伦写到:

 

当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的时候,而我们以不敬虔的方式回应,我们就暴露出我们把什么看得比神和祂的旨意更重要了。举个例子,当我们拒绝他人,退后,不再服侍……我们暴露出我们看某些东西比顺服神和爱他人的命令更重要。[25]

 

当我们陷入一个未满足的罪恶欲望时,这个欲望就会越来越强。同时,我们要正确事的决心却会减弱。[26]这也是为什么神形容该隐的罪是“伏在你门前。”[27]

 

当我九年级的时候,我有一个同学,他有一只90磅重的梗犬,这种狗以狠咬闯入者而名声在外。这只狗只有一个弱点:它怕水。我的朋友和我会拿着一支水枪当做唯一的武器跑过后院。那只狗会盯着它的猎物,慢慢靠近,但是一看到水它就会后退。当它向着你的方向放低身子的时候,你知道它是想来咬你。但是作为一个过度自信的十五岁少年,我们越多从后院毫发无伤地逃脱,我们就对真正的危险越不在意。当终于有一天我的水枪卡住了。我至今还记得我突然意识到狗要来咬我的那一刻。我的后背贴着墙,没时间跑了,狗已经过来了,而且速度很快。在我的冒失中,我错误地估计了危险,35年之后我膝盖上的伤疤还在证明着这点。

 

该隐也错误地估计了危险。他陷在自怜里太久;愤怒的欲望压倒了他。神,在祂的怜悯中,看到该隐的痛苦,就来帮助他。但是该隐在自我中迷失得太深,他把神的建议曲解为拒绝。他忽视神的问题,拒绝神的解决方案,也不留意神的警告。如果你不想被狗咬,就别到它的后院去。如果你不想掉进更毁坏的罪里,就要远离自怜。罪就伏在门前,它想要抓住你。

 


[1]这段叙述是我在想象中重述该隐和亚伯的故事。我参考了圣经的地方,叙述在历史性上是准确的。而没有圣经参考的地方,我相信也有合理的可能性。圣经记录在创世纪4:1-15

[2]11:5

[3]创世的记叙只是表示神悦纳了亚伯的献祭;但没有说明是如何悦纳的。正如在列王纪上18:36-39 中,神是这样悦纳以利亚的献祭的,因此神对亚伯的奉献作出同样的回应看起来是合理的。

[4] 4:7

[5] 撒玛利亚五经抄本、旧约希腊文抄本、叙利亚文抄本和武加大译本以及RSV译本都确定该隐诱导亚伯到地里好去杀了他。谋杀是有预谋的。而不单单是冲动下的行为。

[6]4:7

[7]4:1-2.

[8] 这也是马丁·路德的观点。马太·亨利注释中说:“很多人都认为夏娃坚信这个儿子是应许的后裔,因此她为他而欢呼,她的话可以解读为,我得了一个男子,主,神人。”马太·亨利,马太·亨利圣经注释(Peabody, MA: Hendrickson)。

[9]3:15

[10] 韦氏新旧约名词解释词典解释亚伯这个名字的意思:“这个词代表像人的‘呼吸’一样短暂的事物,也有无意义和无目的的意思。”

[11]11:4

[12]4:4

[13]14:6

[14]4:3-7

[15] 引自肯·科利尔(Ken Collier),《旷野(The Wilds)》的导演在北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夏季营会上的教导。

[16] 4:6

[17]4:7

[18] 6:16, NLT

[19]4:7

[20]3:1; 21:15-17

[21] W.E. Vine, Vine’s Expository Dictionary of Old and New Testament Words (Nashville, TN: Thomas Nel-son, 1996), 403-404.

[22]4:7

[23] 希腊文epithumeo 意思是渴望或一直想得到。从积极意义上讲,意思是身体需要导致的欲望;从消极意义上讲,意味着觊觎或贪欲。Spiros Zodhiates, The Complete Word Study Dictionary (Chattanooga, TN: AMG Publishers, 1986).

[24]11:4, NLT

[25] Nicholas Ellen, With All You Heart: Identifying and Dealing with Idolatrous Lust (Mustang, OK: Dare 2 Dream Books, 2008).

[26] 1:28-31

[27]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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